用一个朋友的说法,就是那几个月的确过得挺抽象的。
可能主要原因还是在海。
家门口是海,图书馆的背后也是海,一整片太平洋。那里时间是错置的,可以颠倒,但不能重来。坐在图书馆顶层就会产生一种错觉:外面的世界摇摇欲坠,只有那里一切都不会改变。过去的二十年里,我一直生活在离海不远的地方,但很少接近。我们关系并非亲密,只有在最后的日子里,才下定决心,一步一步走进浪潮里。归还,赠予,献祭,目送一片浪花成为另一片浪花。
加州很少下雨,上海难有晴天。也许这世上有些事永远没法妥协,但是有海的地方永远是夏天的模样。他说,“我们在美国,多少像地球上两只受困的鸽子,我们各自有朋友和生活,但那不一样。大多数东西的声音会在一瞬间消失,只剩自己和天空海洋,相信你也这么觉得。”我至今仍不明白为什么他在“相信”下面重重画上了两道横线,但是只要去Santa Ynez吃一碗粉就会明白:或许的确是这么一回事。坦白地说,那曾是一段最好的时光。没有喝酒,但时常做梦,反之亦然。火车开得很慢,但我还是追不上。在沙发上睡过的漫长夜晚,也还是随凌晨三点闹钟响起的瞬间终结。
你知道,相遇迟早会说再见。但的确有些光芒能超越时空。最后的几天里,我们呼吸着最后一些自由的空气,肆意妄为地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,以为如此便能在这片土地上书写下我们的名字。十月的某一天,我和K说,“你马上就会忘记我,遇到新的朋友。”她说对。复一日地潮起潮落,呼唤被涛声淹没,一片浪花成为另一片浪花。只有那双旧鞋仍然挂在那里。最后一束余晖成为永恒的定格。
我们没有人向它告别,
Arcadia
——我启程用余生寻找不存在的旧土。